食乡记

(贺鑫 文/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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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条古巷。

  青石砖木并不够平整,凹下去的青砖积起一块小水滩,混杂着片片花瓣碎瓣,偶有自行车碾过,带出点点水涟。小巷两旁,是小贩们琳琅满目的小摊:竹青的民族耳饰、盘花镂空银扣链、蓝靛的蜡染荷包上绣着藕荷色鸾鸟,三三两两的姑娘们在摊前挑挑拣拣,不时用清脆的方言糯糯地与店家磨价。而最热闹的,要数飘散着食物香气的小吃摊:糕粑稀饭、青岩豆腐、卤猪蹄、辣子鸡……

这里,是我的家乡:贵州贵阳,是我驻守的国门所在。

  曾一朝斩断青丝,在十八岁初长成时背上行囊,来到廊坊武警学院。橄榄绿甲上身,在他乡挥洒汗水,永远跑不完的五公里,永远叠不好的方块被。无论是喜欢醇香劲道的兰州拉面,还是只习惯麻辣酥香的重庆火锅,到了这里,一上午艰苦训练后能吃上一份食堂的锅包肉,就足以让天南地北的我们感到满足。周末时,大包小包从市区带回各种吃的,六个人围着由两张书桌拼成的临时餐桌,或坐或站:我今天买了甜甜圈!快来吃点”“我家正好给我寄了点麻辣兔头,你们要不要尝尝啊?”“我这有辣大头菜,可好吃了……”七年光阴,并不像老师们口中说的那样短暂,我尝够了食堂的猪肉炖粉条,试遍了天南地北的各式小吃,也在煎饼果子里从肉松加到辣条。

  可锅包肉,怎么会有贵州的卤猪蹄好吃呢,我在心里嗤着。

  来来来,这叫泡鲁达,有椰汁,有糯米,有面包丁……”这是云南畹町,夜值的战士们下哨间歇也会买上一碗,甜滋滋的口味,似乎治愈了一天的辛苦。

  来尝哈,这里离缅甸近,好多口味有点偏向那边,看哈你吃不吃的惯。

  我嘴里含着甜滋滋的泡鲁达,却忍不住向科长抱怨:科长,你们的早餐怎么永远都是米线啊,我都吃一个月了……”,话未说完,头上却挨了一记脑蹦:说什么嘞,你才实习好久,我们都吃几十年了

  抬头看着本来家是贵州,却被分到畹町工作了多年的科长,终于忍不住贼兮兮问道:科长,想不想我们贵州的辣子鸡呀?科长微愣,经年晒出的黝黑皮肤仿佛述说着云南边陲的明媚光照,他大笑道:哈哈,你故意逗我是不是!,笑罢,却有些怅然地说道:还是想嘞,但这么多年也习惯哦……”“科长,等我回家给你寄过来!贵州的辣子!”“哈哈哈哈,好!

  泡鲁达,哪里有贵州的冰粉好吃呀。我在心里嘀咕着。

  这可是最纯正的包羊肉!特别嫩,一点也不膻……”这是满洲里,年夜饭的时候,餐桌上常常有这道不少见却也异常丰盛的大菜。零下四十多度的冬天,连手机也会在极寒天气下启动自保程序,自动关机,货岗查验的民警,爬上爬下满头大汗,可内里手脚却是冰凉;旅检岗位的民警24小时上岗,后半夜更深露重,也总是不住地踱步醒神,食堂里热乎乎的羊汤,是民警得以继续值岗的依托。你才来,肯定不习惯,我们待的久,还是羊汤最好喝啊,你实习回去就再难吃到这么正宗的羊肉咯。

  包羊肉,哪有贵州的辣子鸡好吃呢,我在心里疑惑着。

  你在西藏怎么样啊?”“好着呢,这边吃的也还不错啊,肉可多了,你要有空来看我呀哈哈,我们俩都三年多没见了……”这是西藏日喀则,离家2812公里,时长三个小时的飞机,转三个小时的火车,才能到这片广博大地。半年封山,民警就在单位里练体能、学理论,凉拌牦牛肉、酥炸牛腩、酸奶……看着微信那头当初志愿去援藏的同学晒出的日常照片,听着他描述着藏蓝天际下的空阔原野,那句你想回家吗一直盘旋在嘴边反复咀嚼、碾碎,却也再难宣出于口。

  牦牛肉,真的有贵州的酸汤鱼好吃吗?我在心里犹豫着。

  干嘛呢,怎么在路边站着发呆啊?挑选完首饰的姐妹走回我身旁。

  回神,空气中满是雨后的草木清香,还是这个古巷,还是这样熟悉又陌生的故乡。河北廊坊、云南畹町、内蒙满洲里,都只是青春十年里的枝枝蔓蔓,印在记忆碎片的最深处,只在见风时浮眼,在听雨时出现。

  啊,没事呢,你们选完了吗?

  选完啦,走吧,我们吃东西去,想吃点啥呀?说罢,拉着我往前走:卤猪蹄配糕粑稀饭?

  诶!我们去吃洋芋粑吧,我给你们讲,有一家做的特别好吃……”

  古巷深幽,香气飘飘,依旧是不绝于耳的叫卖喧嚣声,依旧是清脆又熟悉的方言。

  可我突然,想吃锅包肉了。

责任编辑:黄亚文 冉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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